清明时分他去悼念捐献器官的儿子(2)
带儿子骨灰回老家安葬时,朱家人特意避开了村里的大路,从稻田地里拐了弯,村里是有些忌讳,有人私下议论,这个父亲够狠心。朱厚得装作不知道,“没人当面讲”,他觉得自己做得对。
“高安这边的风俗是,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,要送回家里,这样才能允许进祖坟,不然会认为不吉利。”高安市红十字会刘会长介绍,朱思泉是高安市第二例遗体器官捐献者,捐献之后,红十字会联系医院,解决了住院费用。朱思泉住院时花费不小,家里欠了不少钱。后来,红十字会、社会爱心人士和淘宝“公益宝贝”计划的爱心商家还陆续为朱家筹款,帮他们度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。
刘会长同时透露,当地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专门去燕溪村找村干部做工作,“就告诉他们,这是做好事,不要把人家当怪物。”
风俗的确是阻碍遗体或器官捐献的重要原因。李勇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,有一次,他们去村子里接一个同意捐献用于医学教学的遗体。遗体都装上车了,手续也搬完了,被同村的村民得知,扛着锄头扫把、铁锹过来了一群人,还拎了一截树桩子,堵住了路。那一次,甚至惊动了派出所,最后还是被迫放弃了捐献。
还有一次,他们去接一位在家里去世的老人,家人同意进行遗体捐献。老人家住在二楼,一楼的住户不同意从他门前经过,最后,他们将老人遗体装进尸袋,从二楼吊了下去。
相较而言,人在医院离世的捐献难度要比在家里去世的难度小一些,家属可以保密。李勇告诉北青报记者,在做完器官捐献手术后,医生会对遗体进行缝合、化妆,摘除眼角膜的,还会给遗体装上义眼。从手术间推出来后,家属拉开装尸袋,看到的是完好的家人永远地沉睡了。
“随着政府实行了丧葬改革,不准土葬后,老百姓接受器官捐献就容易多了。”南昌大学一附院移植科主任肖建生说。江西省红十字会的统计显示,从2007年到2014年上半年,省内一共只有8例遗体捐献,但到了2014年下半年,就有了20多例。
程序
捐献实行“一票否决”
逝者家属须全部同意
在做器官摘除手术时,也有家属要求进手术室,见证亲人捐献器官的过程,但这是不符合手术规定的,“他就觉得不放心。怕医院把什么有用的都取掉了。”
一般来讲,无论是主治医生和器官使用的医生,还是红十字会的器官捐献协调员,均不做劝捐。“我们更多的是去做普及宣传,让家属知道有这么一回事,并且想捐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办、去哪里找谁。”李勇说。
在捐献过程中,并非一帆风顺。有时候,直系亲属同意了,旁系亲属不同意,捐献手术也不能贸然进行。李勇告诉北青报记者,在遗体或器官捐献这件事上,实行的是“一票否决制”。如果逝者亲属之间不能达成一致,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就会停下来,不进手术室,先让家属们去协商。
这是一场洞悉人性与家庭关系的微妙衡量。当家庭顶梁柱走了,可能留下孤儿寡母和一系列的医疗债务,此时家属之间意见不统一,即使有直系家属强硬达成捐献,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。
尤其是碰到那种只剩下十七八岁的孩子的家庭,李勇和同事们会更加小心,不希望因为意气用事或者逆反心理而做出决定,“就算你强行捐献成功了,家属后面的事谁来管?”
只有当家属们取得一致意见后,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才会穿上无菌服,拿好录像设备,走进手术室,手术之前,医护人员要先为捐献者进行默哀,然后在录像机的见证下,将挽救另一个生命的器官从逝者身上分离。
延续
受捐者情况酌情透露
生命接力给生者勇气
“有些捐献者家属希望知道亲人的器官给了谁,但依照规定,捐献是双盲的,我们对双方都不会透露。”肖建生说。
#p#分页标题#e#手术结束后,红十字会工作人员走出手术室,要给家属递上荣誉证书,还会告诉家属,通过逝者的捐助救活了几个人,“心脏捐献的要求比较高,江西一般是捐一肝两肾。我们就会跟家属说,您亲人的捐献,可能会给三个器官衰竭的患者重生的机会。”
也有家属持续关注着另一段的患者情况,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也会酌情告知家属,受捐者的大概情况,“比如说您的亲人的某个器官捐到哪个城市、受捐者大概多大、男的女的、术后恢复情况怎样,等等。”
“人家图的就是这个,就是我亲人的气息还在,我们会把情况告诉他,受体恢复得好,就代表着他亲人的器官,还在继续运转。”李勇说。
2011年,南昌市新建区的一位老人失去了儿子,老人的记忆从儿子捐献器官那一刻停摆。如今老人80多岁,眼睛都看不清了,思维也越来越混乱,唯独对捐献记得清楚,“逢人就说,儿子救了3个人,其中有一个是二十五六岁的姑娘。”
从某种程度上,这种生命的接力,是逝者一家人继续生活的念想。
但朱厚得没问过李勇,朱思泉器官的去向,在他心里,儿子的生命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延续,在某个地方继续存在着,维系着另外几个家庭的完整。 文/本报记者 杨宝璐 统筹/刘汨
现状
大脏器移植我国手术量居全球第二
器官移植,被列为20世纪最伟大的医学成就之一。尽快启动人体器官捐献工作关系到民生福祉。“在探索的过程中,各方逐渐意识到,红十字会参与是比较合适的。”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副主任侯峰忠说,无论生存境况堪忧的器官衰竭患者,还是遭遇重大不幸的捐献者家庭,都是红十字会关心的弱势群体。“人道、博爱、奉献”的红十字精神,也与捐献者的奉献精神相一致,更能得到捐献者家属认同。
2010年时,中国每百万人口年捐献率仅有0.03,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。这个数字在2018年已经变成6.8。年捐献量位居世界第二位。
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的数据显示,截至2019年3月底,通过书面或网络途径登记捐献遗体和器官的志愿者人数累计超过116万人,实现捐献22899例,捐献器官65337个,救治器官衰竭患者6.5万余名。
采访中,北青报记者了解到,早在1992年,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就开始进行肾移植手术,2001年开始进行肝移植手术。如今,这两项手术的成功率都很高,医生现在追求的,已经是5年存活率、10年存活率这种远期效果。去年,全国的肝移植做了6000多例,肾移植过万例,“这种大脏器的移植,我国的手术数量已经是全世界第二了,仅次于美国。但供体不足,仍旧是最大的问题。”南昌大学一附院移植科主任肖建生告诉北青报记者,目前,肾脏移植的缺口高达150比1,肝移植则为30比1。
心脏停跳之后,器官允许热缺血的时间(暨从心脏停跳到医学灌注时间段)很短,心脏只有3到4分钟,肝脏5到8分钟;肾脏也只有30分钟。严格的摘取要求,和病人多变的情况,意味着每当有合适供体出现时,必须争分夺秒,为此,遗体捐献协调员必须保证24小时待命。
摘取手术不难,一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,但等待逝者达到临捐状态,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有时是一整夜,有时是很多天的情况反复。前年春节,江西省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李勇大年初一接到有器官捐献的通知,就在医院里等了一晚上,直到确保器官完好送到移植医院,才松了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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